第124章還真有點像(求月票)
阿點也驚了一驚:“小阿鯉……你哪兒來這么多漂亮的五彩繩!”
常歲寧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那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氖滞螅灿X得很漂亮:“皆是小娘子們送的?!?/p>
阿點訝然:“那你回頭可有得剪了!”
京師端午系五彩繩的習(xí)俗是為端午當(dāng)日系在手腕之上,待端午后下第一場雨時,以剪刀剪斷五彩繩,放進(jìn)河中隨雨水一同飄走,方可全祈福祛災(zāi)的意頭。
“那這場雨還需下久些?!贝蕲Z最后又看一眼少女手腕,道:“否則雨停了,常娘子只怕還未及剪完。”
常歲寧倒不發(fā)愁:“無妨,備把鋒利些的剪刀即可,一根還是一百根橫豎也都是一剪刀的事而已?!?/p>
反正她又不是剪不動。
話外之音——便是再多來些也是能消受的。
“……”崔璟聽著這來者不拒貪得無厭的話,再看自己手腕上那光禿禿的一根,只覺好似被襯出了寒酸之感。
而這寒酸好似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覺,就連阿點也看不下去,出于安慰般又給他系上一根,并有些虧欠地道:“小璟,只能多給你一根了,剩下的還得分給常叔他們呢?!?/p>
確切來說,是三個。
可若她一旦試圖動搖“男女陰陽平衡”這座矗立了數(shù)千年的大山,那么她將對立的便是整個龐大牢固、無士庶之分的父權(quán)。
單是除去一個裴家,遠(yuǎn)遠(yuǎn)不夠。
這位應(yīng)國公夫人行事還算干凈,從其借解氏之手做事便能看出一二了。
常闊本還想嗆他兩句,但見他神態(tài),便又咽了回去。
就算有,那也是不是他要瞞著,用無絕的話來說,這叫天機不可泄露……老天的事,那能叫瞞嗎?
將亂之下,那些小小公道,是不值一提的。
崔璟聽來莫名順耳,卻也未再接話。
常闊呵欠一收,斜眼看他:“那畫呢?”
甚至阿鯉那幅畫為什么會在并州,又為什么會在“棺材里”,她還得仔細(xì)問一問喜兒。
二人忽然就這么沉默了片刻。
常闊正納罕間,常歲寧已拽著阿點下了馬車,見他站著發(fā)呆不動,“阿爹?”
“合著你想白拿?”常闊眼睛一瞪:“發(fā)什么白日夢呢!”
“你少拿殿下做幌子。”常闊哼了一聲:“誰不知這登泰樓如今是你孟列的?!?/p>
而明謹(jǐn)在大云寺被打,已是兩月前的事,時間與動機都對得上。
孟列:“?”
常闊看著少女于車內(nèi)的朦朧側(cè)影,忽而稀奇地皺了下眉。
她目送著那身形挺拔的青年躍上馬背。
“作甚?”
她如今很弱小,能做的實在很少。
“并不難猜?!背q寧道:“我得罪過哪些人,已是擺在明面上的——掰著手指數(shù)一數(shù),值得一提的,統(tǒng)共不過是打了兩個人而已?!?/p>
孟列氣得追上去:“……你這鐵貔貅,這登泰樓當(dāng)初倒該交給你來打理!”
常歲寧反而有些意外地看向他。
各方或明或暗皆有陣營,常歲寧此時忽然有些好奇,他算是哪個陣營里的?
常歲寧含笑道:“崔大都督慢走?!?/p>
“小阿鯉……”他眼神朦朧又有些好奇地道:“你身上怎么好像也有太陽的味道???聞起來就和殿下一樣?!?/p>
又伸出手去指指點點對方手中捧著的結(jié)賬冊子:“三千多兩?你倒真敢開口!連個零頭也不給抹,我說你做生意做魔怔了吧,還是不是自己人了?”
常闊定睛看著他,忽然問:“老孟…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?”
“之前解氏雖有理由將我視作異類,卻到底未曾謀面,尚不至于花如此大的心思在我身上?!彼溃骸八裢硭鶠?,包括與那周老二之間的暗號配合,看起來更像是受人所托,順?biāo)浦蹃須宜^名節(jié)。”
片刻后,他才道:“誹女子名節(jié)之事屢有發(fā)生,但若想借今日之事將此增添進(jìn)律法之內(nèi),尚且不夠?!?/p>
明日他就讓人在大堂那概不賒賬的牌子旁,再掛一個新的,上頭便寫——常家人與強盜,一概不得進(jìn)!
還真有點像?
往常怎沒發(fā)現(xiàn)?
常歲寧看一眼他如山般的身形,心不足而力更不足:“……等我先拿得動斬岫再說吧?!?/p>
喜兒道:“這么多五彩繩,必然能幫女郎將那些邪祟小人統(tǒng)統(tǒng)驅(qū)散了!”
況且,拋開對方稱帝的初衷不提,對方此時的處境,也不允許對方去做這些為女子爭取利益之事。
常闊從登泰樓領(lǐng)著常歲安和阿點出來后,腰間裝著銀票的荷包一點沒癟,反倒多了只玉佩。
“那幅畫的確與我有關(guān)?!背q寧道:“但并非是我贈予周頂?shù)?,而本該在并州?!?/p>
“嗯,雖我所作所為足以讓解氏逐漸留意上我,但能打聽到我與周頂有瓜葛,并拿到那幅畫,卻需要很費些心思與時間——”
“但那是因為今日之事鬧大了,有這幅畫掛在登泰樓中,宮中那位圣人便無法視而不見,而非是因公道二字?!?/p>
她的視線稍移,落在了一旁的另一道影子上——那是崔璟的。
“是啊?!背q寧看向燈火漸暗的街道。
“邪祟易除?!背q寧隨口道:“小人卻總是難纏的?!?/p>
崔璟看向她:“那幅畫……”
“是啊?!背i熜χc頭,頗無奈地道:“這孟東家也是個實在的生意人,免了酒水錢不說,還硬送了只玉佩給我,不收都不行!”
這般乍一看……
登泰樓后院內(nèi)堂中,常闊與那位孟東家已喝罷了一盞茶,掌柜的送了結(jié)賬冊子過來。
她可以為了穩(wěn)固帝位而將刀揮向士族,但她這么做,是因身后有寒門勢力作為支撐。
“可有需我?guī)兔χ帲俊贝蕲Z自然而然地問——畢竟已經(jīng)成朋友了不是嗎?
“今日寧寧這幅畫留在此處,倒叫阿爹這備好的銀票都未能用得出去!”常闊欣慰地看著女兒:“我閨女一畫千金!”
明后稱帝的爭議從未真正消失過,而隨著如今這位傀儡太子的年歲漸大,這爭議只會越來越難壓制。
常歲寧訝然:“飯菜酒水錢全免了?”
會亂到何等地步,猶未可知。
群狼自顧,誰理螻蟻啊。
他認(rèn)真想過了此事的可行性?
“我當(dāng)然知道。”她笑了一下:“這遠(yuǎn)遠(yuǎn)不夠?!?/p>
而后亦不需她回應(yīng),即策馬消失在長街夜色中。
說著,便又去晃人:“再不起來便索性讓你睡馬車?yán)锼懔?,夜里打雷可沒人管你?!?/p>
當(dāng)今圣人雖為女子,卻不能代表女子,反而,這位圣人需要盡力消除女子之身帶給她的弊端。
孟列又恢復(fù)了往常的神態(tài),笑著道:“殿下言出必行?!?/p>
“那便只剩應(yīng)國公府了?!彼穆曇舨桓?,卻是篤定的。
這場博弈,明后沒有退路,那些士族也沒有退路,被各方勢力裹挾著的諸路人馬也從無退路。
常歲寧看向腳下自己的影子,也看向前方那站在馬車旁等她的兩個乞兒。
常闊擱下茶盞,起身之際打了個呵欠。
崔璟:“……”
她要的是這帝位,初衷便是為自己奪權(quán),其它的,并不會被她看在眼中——這十余年來,對方默許解氏這位女子之師的存在便說明一切了。
常歲寧回過神來,笑著點頭:“一定?!?/p>
剛下馬的常闊聽得這句話,轉(zhuǎn)頭看向車簾已被喜兒打起的馬車。
孟列將手揣進(jìn)袖中:“我有甚可瞞你的?!?/p>
這江山,是會亂的。
畢竟揪著自己挨打的事不放,對他的顏面沒有任何好處。
阿點早在馬車?yán)锞退?,下車時常歲寧晃了晃他,他迷迷糊糊地道:“小阿鯉,我太困了,你背我吧……”
崔璟:“但解氏此番的教訓(xùn),不會僅止于此?!?/p>
崔璟看去,只見少女的眼神似也隨著那些漸滅的燈盞而明暗不定。
聽她條理清晰,崔璟贊成點頭:“你已有疑心之人?”
昌淼在國子監(jiān)出丑,不過三日前的事而已,昌家也并不具備充足的時間來謀劃此事。
但也試著去查查看吧,至少自己能做到心中有數(shù),這筆賬縱今日算不完,來日也總有機會算的。
他忠于明后嗎?
對上他默然的神態(tài),常歲寧瞬間領(lǐng)會,不禁目露歉然,補充道:“……我是說結(jié)了仇的統(tǒng)共兩個而已。”
他也在沉默著,不知是否也與她一樣由這小小公道而聯(lián)想到了這天下大局。
常歲寧點頭。
不虛此行嗎?
她這拜師宴的確精彩。
聽得這好似生怕他為此哭鬧的話,崔璟收回了手:“……前輩去吧。”
崔璟聞言便順勢問:“你疑心今日解氏之舉背后另有主使?”
車內(nèi)少女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衣袖:“盡是酒氣而已,你家殿下是個酒暈子不成?”
因為尚且算得上了解對方,常歲寧便尤其篤定。
可若說哪里像,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……
畫是真的,解氏的威望也是真的,對方本該是勢在必得的——但偏偏撞上了她這個假的。
“你這玉佩不錯,可拿來抵一百兩!”常闊隨手摘下他腰間玉佩,轉(zhuǎn)身就走:“剩下的先記賬上,留給我閨女來你這兒吃點心用!”
但見常闊那雙兒女朝自己看來,尤其是那個傻兒子滿眼寫著‘孟東家大好人’,又兼有幾名路過之人被常闊的話吸引了視線,孟列唯有擠出一絲笑來,朝常闊抬手:“常大將軍慢走……”
孟東家接過,那掌柜的便退了出去。
或許是可以的。
常闊緩過神來,露出了個笑:“進(jìn)去吧!”
言外之意,做了朋友的自然就不能算進(jìn)去了。
好巧不巧,她不僅打了這昌氏的兒子明謹(jǐn),還打了其侄子昌淼——對方今晚之舉,大約是沖著新仇舊恨一起來的。
此處只二人在,常闊說起話來便沒了顧忌:“你無兒無女的,賺這么多銀子也不嫌燒得慌?”
回到常府后,已近子時。
或是另有效忠者?再或者……忠于自身?
此時,那青年的聲音響起:“總之,若哪日有需要我?guī)兔χ?,便同我說?!?/p>
但這位圣人不可能為了這“微末”之事,而去冒險。
剛追到酒樓外的孟列聽到這一句,生生忍住了破口大罵的沖動。
崔璟道:“解氏顯然有攬下一切的打算,料想之后也輕易不會供出這應(yīng)國公夫人?!?/p>
徐徐圖之也不行嗎?
聽得打雷二字,阿點朦朧張開眼睛,卻忽然動了動鼻子,湊近常歲寧嗅了嗅。
見他未鬧,阿點這才放心,跑去了樓中尋常闊他們。
這看似安穩(wěn)平和的京師腳下,權(quán)勢的博弈不曾有過一刻休止。
但她要試著讓自己有能力做得更多。
“與解氏往來密切且能驅(qū)使得了解氏的、又是如此手段,必定是個女子?!背q寧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氐溃骸澳俏粦?yīng)國公夫人昌氏,算是最有嫌疑的一個?!?/p>
常歲寧放下衣袖,遮住了那過于富有的手腕。
“成!”常闊很痛快地點頭,旋即拿大方的語氣道:“那幅畫便收你四千兩銀!”
到底是常闊開口,聲音有些沉?。骸皠e說傻話了?!?/p>
孟列也起身,揖手笑得很客氣:“誠惠三千三百二十八兩銀?!?/p>
“這話不對?!泵狭袎旱吐曇?,糾正道:“賺得是多是少都不是我的,說到底我不過是奉命替殿下守著這登泰樓罷了?!?/p>
明后所做的一切都只會圍繞著自己利益,那些會使她樹敵且無意義之事,她不會也沒有理由去做。
孟列笑容真切:“常大將軍方才不是還說不缺在下這仨瓜倆棗?”
“嗯。”常歲寧并不報什么希望地道:“且縱是順著那幅畫去查,不過一樁小事而已,隔了這么久,大約也查不出真正有用的證據(jù)?!?/p>
常歲寧也很自然地道:“現(xiàn)下還未理清此事,之后若有需要再麻煩崔大都督?!?/p>
“誠惠三千三百二十八兩銀。”他再次道。
青年驅(qū)馬離去前,不忘回頭,與她輕一頷首。
“并州?”崔璟微皺眉,那是他的管轄之地。
“今日不虛此行?!贝蕲Z看向不遠(yuǎn)處牽馬等候的元祥:“我該回去了?!?/p>
孟列的聲音又低了些,語氣也變得緩慢:“十五年前殿下離開時,我既答應(yīng)了會等殿下回來,自當(dāng)守諾到底?!?/p>
常歲寧:“……”
老孟和他不同,他是上慣了戰(zhàn)場見多了生死的,對生與死的界限分得尤為清楚,便從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。
這登泰樓,她下回還來得了嗎?
……
解氏注定會掉一層皮,不止是顏面這一層皮。
時辰已很晚了,但常闊仍領(lǐng)著一雙兒女去了書房說話。
那幅少女紅豆圖的來歷,常闊心中也是存疑的。
常歲寧示意喜兒來說。
關(guān)于那幅畫原本為何會在棺材里,她也很好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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