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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昀遲低下頭，語氣平淡地問：“燈光控制中心在哪里?！?/p>
他的氣息和聲音近得過分，離耳朵只有厘米之距，溫然半個身體都發(fā)麻，下意識縮了縮肩膀，手指向某塊位置：“這里?！?/p>
“現(xiàn)在是十一點二十三。”顧昀遲說，“十二點零五分的時候，你來一趟駕駛艙，把整艘游艇的燈關(guān)掉?！?/p>
才明白顧昀遲是在下達(dá)一個任務(wù)，溫然想側(cè)頭去看他，又忍住。已經(jīng)靠得那么近，他卻只嗅見一點香水味，溫睿說顧昀遲抽的不是煙而是藥——溫然意識到自己確實從未在顧昀遲身上聞到過煙草味。他不確定地問：“是要給賀蔚生日驚喜嗎？”
溫然幾乎能感覺到顧昀遲落在自己側(cè)臉上的目光，仿佛有實質(zhì)重量。隨后顧昀遲漫不經(jīng)心地回答：“可能吧。”
“為什么不是十二點整？”
“誰規(guī)定生日驚喜一定要在十二點整?！?/p>
“好吧，我知道了。”
肩上一輕，耳邊溫?zé)岬臍庀⑾?，顧昀遲走出駕駛艙。溫然一動不動地對著控制面板發(fā)愣，半晌才動了動，繼續(xù)找船長問問題。
在駕駛艙里又待了會兒，船長帶溫然走獨立通道去發(fā)動機(jī)艙參觀。見溫然看得那么認(rèn)真，船長笑道：“別的小孩都在玩，怎么就你對這些東西感興趣?！?/p>
“我和他們不是很熟，會掃興的?！?/p>
“沒看出來昀遲哪里掃興啊?！贝L說。
提到顧昀遲，溫然立即想起他給自己的任務(wù)，拿出手機(jī)看了看，快十二點。想?yún)⒂^想了解的都已經(jīng)被滿足，溫然說：“那我先上去了，謝謝您給我講解?！?/p>
“客氣，以后讓昀遲再帶你來，我教你開游艇?！?/p>
游艇是想開的，這種‘以后’當(dāng)然也是不存在的。溫然笑了下：“好?！?/p>
他從右舷上了主甲板，看見顧昀遲和陸赫揚正站在側(cè)舷處聊天。游艇已經(jīng)開出很遠(yuǎn)，首都繁華的燈火變成模糊的一道光線?？蛷d里喧鬧紛雜，光亮漫出來，照著顧昀遲的側(cè)臉，溫然和他對視一眼，繼續(xù)上樓梯到飛橋上。
聽話又盡職地守候在控制面板前，溫然打開手機(jī)時鐘數(shù)著時間。十二點零五分，他一秒不差地快速擰下幾個旋鈕，所有燈光熄滅。
主甲板上傳來一些疑惑的喊聲，想到賀蔚即將收獲驚喜，溫然內(nèi)心輕松，不過顧昀遲好像沒和自己交代該什么時候重新亮燈……思索之際，游艇上莫名開始響起急促的腳步和陣陣尖叫，溫然不知所措，正慌忙要伸手重新打開燈光——砰！一聲巨響，駕駛艙玻璃被震得輕微顫動。
兩秒后，溫然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那是槍聲。
窗外黑得嚇人，海是黑的，天也是黑的，只剩薄薄的一層月光。有人進(jìn)了駕駛艙，借著駕駛臺上幾塊屏幕的光亮，溫然看清顧昀遲的臉，呆滯地問他：“是不是我搞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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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昀遲的表情從容如常，抓住溫然的手腕將他帶出去，順道關(guān)閉了駕駛艙門。下樓梯到了船艏區(qū)域，溫然被顧昀遲拽著踩上沙發(fā)，整個人坐到船沿平臺上。
“會不會游泳。”尖叫喊聲中，顧昀遲的聲音平穩(wěn)冷靜得像在問你今天帶腦子沒。
溫然思考不能，下意識回答：“會?！?/p>
月色昏暗，他看見顧昀遲有點壞地笑了一下。
溫然頓時懵了——在這種混亂驚險的關(guān)頭，這人竟然笑了，竟然能笑得出來。
海風(fēng)自四面八方涌來，顧昀遲垂手拿了只救生圈套在溫然脖子上，在溫然迷茫怔愣又無知的神色中，干脆利落地將他推下了游艇。
作者有話說：
事后采訪
賀蔚：這什么狗p生日驚喜我就問呢？
池嘉寒：煩，我就說我不來。
顧昀遲：五星好評，下次還來。
溫然：嗯。淹鼠了捏…
陸赫揚：不關(guān)我事，在想許則。
許則：好窮，在修車。
顧少向你發(fā)起一份訂婚蜜月邀請（不是
接下來是兩人在另一種環(huán)境下的相處，算是感情線發(fā)展中比較重要的一個部分，遠(yuǎn)離陰謀詭計的烏托邦…
第25章【殉情×私奔[對鉤]】
身體懸空的那一秒，溫然明白過來——他被放生了。把一個人放生到海里，不能不算是一種謀殺。
顧昀遲嘴上說著訂婚無所謂，實際還是對自己下了毒手。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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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的海水冰涼，黑洞洞一片，溫然心跳得飛快，胸腹緊繃，在極度恐懼中努力往上蹬，腦袋剛從水中露出來，還沒來得及擦眼睛，視線朦朧地望去——顧昀遲竟也跳了下來，落在三四米外的位置。
溫然：？
突然安心，他抓住救生圈靠過去，顧昀遲很快游出水面，溫然冷得牙關(guān)打顫：“就算反對訂婚也不至于殉情吧……”
“文盲?！鳖欔肋t喘著氣。
只剩應(yīng)急燈亮著的游艇在黑夜中散發(fā)出微弱的光芒，漸漸駛遠(yuǎn)。溫然抹抹臉：“是有人要綁架你嗎？”
“隨便，只要我不在游艇上，今天就不會再發(fā)生別的事。”
“但是，你自己下來就可以了吧?！睖厝豢人詭茁?，“為什么還要帶上我？”
顧昀遲：“不然呢，一個人怎么殉情？”
總是被自己的回旋鏢扎到，溫然換了個話題：“馬上會有人來接我們的對嗎？”
“沒有?！鳖欔肋t朝后方游去，“他們不知道我跳下來了?！?/p>
“我們要自己游上岸？”溫然趕緊跟上去，“這里離岸邊很遠(yuǎn)，而且已經(jīng)是另一個市了。”
“那你今晚在海里睡?！?/p>
“不行，我怕水?！睖厝痪o緊尾隨他，生怕被丟下。
游了幾十米，顧昀遲停下來，將身上的西服外套脫掉，溫然以為他要扔，立刻接過來，取下衣領(lǐng)上的滿鉆胸針：“為什么不要了，這個肯定很貴。”
顧昀遲瞥他一眼：“你留著，淹死了陪葬用?！闭f著拽回自己的外套。
“我以為你要把外套扔海里?！?/p>
“你懂不懂環(huán)保?！鳖欔肋t轉(zhuǎn)回身往前游。
原來脫衣服只是為了方便行動，溫然默默把胸針放進(jìn)口袋，也將外套脫下來，抱著救生圈一點點朝岸邊游。
幸而今晚海浪不大，不至于寸步難行，但游泳的確是十分消耗體力的一項運動，不停地游了二十多分鐘，溫然實在沒有力氣了：“我好像真的要死在這里了?！?/p>
顧昀遲回過頭來看他，溫然交出自己的救生圈：“給你，你往前游吧，你的命比我貴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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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后呢。”顧昀遲問。
“然后我在這里等你，你上岸以后，找人來救我。”溫然面色蒼白，因為冷和怕而哆嗦著，“要是找不到了，那就算了?！?/p>
顧昀遲的臉被海水沖刷濕透，月光下像一塊白玉，好幾秒，他看著溫然，最后說了句‘有病’，將溫然的外套扯過去，和自己的衣服一起，四只袖子兩兩打結(jié)環(huán)成一圈，斜套進(jìn)右肩和左臂下：“拉著?！?/p>
“……哦?！睖厝簧焓謸谱∫路?。
兩人重新向岸邊游去，溫然趴在救生圈上，靠顧昀遲牽引著，幾乎不需要費太多力氣，只有腿還在蹬。海潮聲吵得耳朵麻木，一片漆黑，溫然根本不敢往四周看，顧昀遲的方向感卻準(zhǔn)得嚇人，毫不偏移地朝著一個方位游動。
腳尖碰到沙灘的那刻，失重太久，溫然被狠狠絆倒，整個人往前撲，顧昀遲回身架住他，拖著他上岸，走到干燥而安全的草地上。他一松手，溫然就軟綿綿地倒下去了，喘氣都費勁，仰躺著看天上的星星，溫然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：“其實、你本來、沒有必要、把自己、搞得、這么慘。”
“有什么慘的。”顧昀遲在他身旁坐下來。
“嘴硬?！睖厝还緡伒?，閉上眼。他累極了，就這樣昏睡過去。
臉頰被什么東西碰了碰，溫然怔松著半睜開眼，發(fā)現(xiàn)是顧昀遲用手背在拍他的臉。眼珠動了動，溫然往上看，天是青灰色，還沒有日出，他抬起手臂擋住腦袋，很困，聲音啞得不像話：“你不睡覺嗎，體力這么好?！?/p>
“起來，走了?！?/p>
渾身酸痛，又渴又餓，溫然有點崩潰，坐起來，舔舔嘴唇，一股腥咸的味道，他皺著臉：“我真的沒有力氣?！?/p>
顧昀遲根本置若罔聞，人已經(jīng)站起來。溫然只得艱難地爬起身，兩條腿酸軟直抖，打了個噴嚏，他問：“你很早就醒了嗎？”
“沒睡?！?/p>
“……”溫然垂著頭慢吞吞跟在他身后，一瘸一拐，“我搞不懂你們s級?！?/p>
凌晨關(guān)燈時溫然順手把手機(jī)放在駕駛艙窗臺上了，兩人都沒有通訊工具，只能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家。穿過一片樹林，溫然快要斷氣，肚子餓得咕咕叫。終于走到盡頭，一米五高的直坡下是馬路，遠(yuǎn)遠(yuǎn)的，有個大爺騎著三輪車過來。
他倆穿著被海水泡皺的白襯衫和西褲站在高高的坡上，令大爺有些猶豫，蹬三輪的速度都慢下來。最終還是騎到面前，大爺緩緩剎車，抬頭問：“小年輕，是來這里拍結(jié)婚照的不？”
“不是。”顧昀遲手撐著地跳下去，“船翻了，迷路了?！?/p>
“啊呀，這么倒霉的，還好人沒事，我說你們這大清早的?！贝鬆斠暰€一轉(zhuǎn)，指著正像烏龜一樣從坡上小心往下爬的溫然，跟顧昀遲說，“你要不幫幫他。”
顧昀遲回手撈了溫然一把，轉(zhuǎn)頭對大爺?shù)溃骸澳懿荒苋ツ液瓤谒?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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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以可以，我也是剛那邊收了網(wǎng)回來，還撿了袋白蛤?！贝鬆斦f，“你們上來，我?guī)銈內(nèi)??！?/p>
“謝謝您，怎么稱呼？”
“叫我老劉就行?！?/p>
“劉叔?！睖厝粵]力氣地笑一笑，“那麻煩您了?！?/p>
顧昀遲拍了下他的背：“上去?！?/p>
已經(jīng)半死不活的溫然考慮不了太多，點點頭爬上車，窩在水箱邊上曲起膝蓋坐好，顧昀遲跟在三輪旁幫忙推車。
石子路，溫然被顛得屁股痛，腦漿都要搖勻了，然而還有心思注意到顧昀遲的手腕是空的。他問：“你的手環(huán)呢？”
“扔游艇上了。”顧昀遲微微俯身推著車。
手環(huán)上有定位，如果帶在身上，顧家很快就能找到他們，這樣重要的東西，顧昀遲卻在跳下游艇前就將它摘下了。
“你是故意的嗎？”溫然問。
顧昀遲看他一眼：“故意什么?！?/p>
溫然撓撓臉，不問了。不管是不是故意的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這樣了，再問又有什么用。他看看顧昀遲，在海里拖著他游了近一小時，又一夜沒睡，說精神抖擻是不現(xiàn)實的，但確實也沒見有多疲累，即使頭發(fā)和衣衫凌亂，那張臉的觀賞性依舊十分足。
迎著日出，到了劉叔家，是一幢矮矮舊舊的小平房。見有生人，臥在院里的黑狗吠叫著沖過來，被劉叔喝了一聲‘小黑’后便乖乖垂著尾巴蜷到一邊。
劉叔將妻子喊出來，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兩個可憐的年輕人，給他們倒了兩碗水，接著就又踩著三輪去村頭——鎮(zhèn)上有人來收魚，他得趕緊把魚送過去。
第一口水用來漱口，吐掉后溫然將整碗水都喝光。劉嬸已經(jīng)在廚房忙活著給他們蒸包子，包子蒸好了，劉叔也回來了。
“真是可憐的。”劉嬸看著埋頭啃肉包子的溫然，“年紀(jì)還這么小，怎么兩個人就坐船出來了，這么危險。”
顧昀遲說：“私奔?！?/p>
一口熱包子猛地卡在嗓子里，吞不進(jìn)吐不出，溫然差點咽氣，連忙灌了口薄粥將包子頂下去，他驚愕地看向顧昀遲。
劉叔就笑起來：“這么小就私奔了，感情是好的嘞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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