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門峰,絕高逢云,蒼雪落落,拂曉未見,昏天寒風(fēng)。
在往年人跡罕至,鳥蹤徑滅的中之地最頂點,此時卻聚集了許許多多各族強者。
且都手持各式兵器,最多的,便是劍。
雪掃之后,可見峰頂有一石質(zhì)圓臺,約三十米直徑,圓臺周圍東南西北四角各站著一個人,面色凝重。
站在他們身后的則是一圈又一圈,在交頭接耳,嘰嘰喳喳顯得很興奮的群人,但都不敢再向前方四人的方向再往前一步。
半空中,還有許多同樣有秩序按照隊形圍觀的其他人——皆御劍而立。
在圓臺上的一側(cè),則有一女子靜靜地坐在地上打坐,閉目養(yǎng)神,巍然不動,一把看似普通的三尺八面劍亦如它的主人般,不顯鋒芒地躺在兩膝上。
女子扎著高馬尾,但娟發(fā)之長仍及腰間,瓜子小臉露于寒氣,紅潤秀色依然,雖長睫凝霜,劍眉染雪,一點丹唇純?nèi)货r艷,此相可稱是大家閨秀,檀香雅族,書卷悅氣。
可穿著之狂野,讓人差言人不可貌相——上身僅著一裹胸輕甲,下身綁腿束褲,是江湖搭配。
在這霜寒之地,敢穿著如此,實力定不可小覷,引眾人圍觀,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輩。
忽然,一點耀光字天外斜照女子側(cè)顏,斷是黎明已至,太陽初升,天外烏云避開,紫氣東來。
然而比之萬夜一點新芒更為刺人眉目的,卻是女子恍然睜開的眼睛,直視著天光,好似全然不懼烈陽,其中透露的并非攝人心魄的殺氣與銳利,而是空靈。
波如古潭,澈不見底的定與剎那萬籟俱寂的定,同時出現(xiàn)在一雙小小的眼睛中,毫無感情的蕩漾,唯有廣闊的蒼穹。
“終于來了?!迸余哉Z,慢悠悠地站了起來,面對起太陽的方向,隨著光轉(zhuǎn)影斜,她自身隱約也在散發(fā)著金光。
“師姐!您未免來的太早啦!”
赤光血白,群峰鶴頂,但見一道黑影順著光響,自遠方向圓臺疾馳而來,伴隨著浩浩朗音,響徹此片冰天雪地。
“轟!”
圓臺四角,迅速動作,手上結(jié)印,嘴中念語,最終在那道黑影未落到臺上的前一刻,同時兩手向前一伸,四角為支點,升起四面金色透明的高墻。
而那一點黑影好似蜻蜓點水般,快的讓人無法看清,更悄無聲息,沒有一點讓人反應(yīng)的機會,就從遠日之東方,轉(zhuǎn)眼落到圓臺與女子相對的一側(cè)。
來人更加奇葩,一身短袖短褲搭配著草鞋暫且不論,一頭芥草般肆意生長的同樣及腰的長發(fā)還連著一臉的大絡(luò)腮胡子,一張臉上,只看的到一雙疑似睡的不是自然醒的倦目,不知道人以為是打那個山頭跑來的野人。
只是兩肩橫架著一把等人長的巨劍,看起來頗為唬人。
臺上兩人的身材相差巨大,男子一米九有余,而女子才堪堪一米七,一方是魁梧的壯漢,一方是不看身體裝扮,便是文藝工作者的瘦弱少女。
在同一地方對擂,簡直違和到極點。
“世紀(jì)一戰(zhàn)!當(dāng)真世紀(jì)一戰(zhàn)!”
“我們在見證歷史!”
“自上次與拳宗一戰(zhàn),好久沒見天心劍圣出劍了!”
場外,自“野人”來后,無不開始興奮地喝彩,但并未聽到有一人斷言“誰誰必勝”,更沒有人敢隨意評價男子或女子哪怕一個字。
在他們這個位階,外表或性別,已經(jīng)毫無意義。
與場外的振奮緊張不同,場內(nèi)是某種很輕松的氛圍。
野人吊兒郎當(dāng)?shù)刈叩脚痈?,左看看右瞧瞧,接著笑道:“師姐,幾年不見,你還是這么矮啊哈哈哈!死魚眼的毛病也沒治好!”
女子面色平靜,甚至都沒看野人一眼,只是撫摸著自己的劍,好像在跟自己說話似的:“這么些年,你還是我見過最傻的半神劍圣,沒有之一?!?/p>
語氣肯定,還帶著率真的耿直,讓野人臉色一垮:“師姐啊,別人怎么說,我無所謂,雖然他們也不敢說,但是跟你這么熟,知道你從來不會說謊,我就覺得你的話比你的劍術(shù)還鋒利啊……”
“話真多,等時候打你輸了,不要像小時候一樣哭鼻子?!迸颖砬槠降娜缫桓绢^,“那些老頭真慢,現(xiàn)在這保護陣都沒弄好,或許我們不應(yīng)該在這里打。”
說著,還有點看了看左右后方的兩個角。
“不在這打?那怎么讓全天下人知道百年磨一劍的無情劍圣大人,被我打敗了呢?”
“你還是這么喜歡在人跟前表演猴戲啊?!?/p>
兩個人拌著嘴,而金色的保護陣很好地隔絕了聲音,不然會讓眾人了解到當(dāng)今公認的第一第二劍圣,其實也是幼稚園在逃。
大概一個月前,天下第二劍圣“無情”向天下第一劍圣兼戰(zhàn)士“天心”邀戰(zhàn),同意后被邀者將地點定在自己一戰(zhàn)揚名天下的主場,天門峰峰頂,登神石臺。
在天下萬千戰(zhàn)士翹首以盼,劍士們急不可耐地等待下,還經(jīng)過“終極法師間兩大毒瘤的大撕逼”的發(fā)酵后——人家法師都決生死了!我們戰(zhàn)士怎么能落后
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(xù)閱讀后面精彩內(nèi)容!終于,這一場觀者比局中者更激情的邀戰(zhàn)打響了。
這場注定如過往無數(shù)巔峰角逐的傳說一般,注定載入史冊,化為受后人不斷傳頌的不朽詩歌,曰為“史詩”。
不僅僅是將要戰(zhàn)斗的兩位主角,還吸引了許多平常隱居于一隅,不問世事更不出世的活傳奇?zhèn)兦皝碛^摩和助力。
為了后世還能看見這座堪稱“戰(zhàn)士此生必來一次”的山峰,也為了情懷,有四位油滑的半神劍圣選擇甘當(dāng)綠葉,來結(jié)出保護陣。
為什么說油滑?因為他們其實保護不保護的,最主要的還是拿到一個近距離觀戰(zhàn)席位,單憑自己靠太近,很難說不受傷,哪怕自己是半神也一樣。
那再叫上三個跟自己一樣心思的老家伙,那就能名正言順且毫無顧忌地近距離參觀兩套世間最強的劍法!
你來晚了人家還不要你個老登護法呢,大不了打著打著,上天打去。
而在不知情的年輕人看來,這就是劍圣間的心有靈犀啊,是默契啊,是傳統(tǒng)??!老與新,才揚名立萬的和早已成名的,各個在書上看見的人物登場在自己跟前,都是偶像啊!偶像大薈萃!
塵封在歷史的邊角和即將要翻頁的篇章,都將呈現(xiàn)在自己的跟前,誰人不振奮
饒是說山峰上就站滿了實力幾乎全在七階以上的戰(zhàn)士,山腰和山腳下,就差要比人與雪花誰更多了。
就算不得見其場景,那怕能聽到聲響和窺得峰頂?shù)穆晞?,日后也是一番談資和吹噓的資本。
恰太陽一照,遍山金鱗披耀鎧,所有在山上各處的戰(zhàn)士們,以手上的兵器和身上的盔甲為峰頂?shù)奈枧_打上了最榮耀的聚光燈。
現(xiàn)在,只差這盛大的樂會,第一個音符的奏響……
“叮——”的一聲,宛如古寺老鐘受撞,傳遍一山。
峰頂保護陣成,全山頓時愈發(fā)興奮起來,然而聲音卻剎那消失,萬籟俱寂,這是起跑前所有人屏住呼吸的,對運動員似的尊敬。
“哎呀呀,看來不能繼續(xù)敘舊了。”聽到保護陣形成后的氣凝之聲——不只是魔法可以結(jié)成法陣,善用斗氣的戰(zhàn)士,到了一定的境界,也可以如外放于身,化為護身之罩一般,擴大為氣陣,只是更復(fù)雜且不實用——天心遺憾似地嘆了口氣,轉(zhuǎn)身走向與無情反向的對峙位置。
若將圓臺視作八卦,那么現(xiàn)在兩人的站位,就是分別站在兩個陰陽眼的位置。
無情無話,兩手持劍舉為牛式,下盤放低,身微向傾,然渾身漸松,眼神銳利間,恍佛在此蟄伏著一頭蓄勢待發(fā)的獵豹。
天心也不再嘻嘻哈哈,眼前面對的,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,而是至今他仍然顧忌的對手。
沉收一口氣,盡力調(diào)整著身體的狀態(tài),松而不泄,神凝而不緊,將巨劍穩(wěn)穩(wěn)攥于手,高舉于頭,擺出劍中屋頂勢,必將大力首開第一下過招。
雙方的呼吸與心跳,在此片兀然安靜的雪天被無限放大,眼對眼,勢對勢,都在等待一個微小的契機。
這是高手間開戰(zhàn)前的心理博弈,眼神的交互,對于招式的判斷,大家都為一戰(zhàn)準(zhǔn)備了整整一個月,究竟有什么底牌,既是驚喜,也是驚嚇。
“不、不見啦!”
突然,空中有御劍者發(fā)出驚呼,在他眼中,一片雪花劃過,無情劍圣沼潭游魚般,眨眼消失在了原地。
“閉嘴!開始啦!”此人身邊一人趕緊一拍他的后背,低聲不耐地道,“說了好好修煉,不至于帶你來丟人現(xiàn)眼!”
嗔怪者脖子一縮,當(dāng)即閉嘴。
然而并不怪這個小輩,世人皆知第一而不知第二,所謂劍圣,以劍道成圣,何為劍道,既法既則,天心以天地立之劍心,無情以斬情證道,一般者,無法見之所悟。
……
“哈哈哈!師姐!我上了!”天心劍圣在無情消失的瞬間,滄然一笑,猛將巨劍揮下,錘地成拖,踏步一躍,身至極端危險的半空。
抽劍回月,一把沉重笨拙的大劍化作柔美的水袖,天心一個轉(zhuǎn)身,復(fù)而以肩抬劍,金光照耀,疑吸日之精,霎時間巨劍如炬,照煌天地。
“天心一劍流!一式!墜日!”
起板,天心與前世跳水運動員于空中利用腰身使身體朝下的動作七分類似,身影一扭,超幀閃動,舉劍便斬朝地中,一如一顆小太陽萬斤而落。
遍山而見,一陣陣光浪自峰頂向群山蕩漾,巨大的威勢疾如閃雷,音未至而浩湯異象已臨!
“轟——”
圓臺之上一片金洋波浪,無數(shù)道金色的劍氣縱橫交錯,淹沒了所有人的視線。
但更讓人吃驚的是圓臺四處,一道道灰色的殘影反如掉幀般鱗次幻現(xiàn),在金色的劍氣未徹底綻放之時,水霧籠散地澆滅了那恐怖的威力。
“師姐之法則!還是如此玄妙!”天心身影豁然出現(xiàn),手上巨劍變得更加巨大,套上了一層金耀的虛影,猛地抽身以劍前突。
無情的道道殘影當(dāng)即出現(xiàn)在他的劍前,好似纏繞上籬笆的藤蔓,殘影被巨劍穿過,然而不停向前蔓延,直至劍柄,幻影忽實,長劍如縹緲的雪花般出現(xiàn)!
這章沒有結(jié)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(xù)閱讀!“呼——”天心眼眸一滯,瞳孔一縮,身動如雷,側(cè)傾反手以劍盾上擋,然而劍過血揚,待天心再憑腰身揮出磅礴劍勢,逼退無情,臉上已經(jīng)掛了彩——一道淺淺的血痕在右臉出現(xiàn)。
“師姐!打人不打臉?。 碧煨囊缓?,腰腹繃緊,兩手勢大力沉一揮,上撩回旋反撩,回身一套動作繼續(xù),行云流水,斬出一個個金色風(fēng)車的同時,將腳下的保護陣劃出道道裂痕,這可是四位劍圣合力而成!
“天心一劍流!二式!月輪!”
不同先前水波蕩漾的劍勢,反是一道道被揚起的金輪,合縱連橫,包圍了保護陣內(nèi)各處。
“呵呵”一道冷笑,亦如從圓臺邊緣爆起的一道銀色光痕般酷寒,砍瓜切菜地將阻礙的月輪瞬間攔腰斬斷。
天心心臟緊縮,迅速迎上,然而落劍差之毫厘,無情已入身周。
“歘——”
千月所斬,電光一閃,金銀交織,兩色相解,天心劍斬落地,然而身形不穩(wěn),原來是大腿側(cè)又起一道血痕。
而在他的背后,無情身影已現(xiàn),同樣背立,而下身綁腿的繃帶,也斷了一半,卻并無實傷。
“師姐啊師姐,果然,無論什么套招,都擊敗不了你啊?!碧煨恼咀∩硇危d興道。
“只會套招的,未免太無聊。”無情不留情面。
……
“師父,天心劍圣居然被壓制啦!無情劍圣如此強悍嗎!”剛剛一驚一乍的劍士,趁著間隙,震驚地向剛剛拍打自己的人發(fā)問道。
“哼,如要說世間誰可擊敗無情,唯有天心,這是一貫的說法?!北环Q之為師父的男人,答道。
“什么?那為何無情如此低調(diào)?據(jù)我所知,她應(yīng)該與天心一般大!”
“劍如人,人如劍,每一位劍圣都是極具個性之輩,天心大開大合,無情細以致命,這是性情所致,你們不了解無情很正常。”
“那么為什么這么絕對地說只有天心才能擊敗無情?”
“因為他們的法則……”
修劍不修心,此道終不明。劍士,終凝聚自己的法則,融于劍道之中,才可稱之為“圣”,士者為世而行,圣者為道而奉。
天心天心,此劍立天心,天之昭昭,無所遁形,天心劍圣的法則,便被稱之為“天昭”,是為彰顯,是為無可避,無可擋,但在劍之所距,必斬之。
也就是說,天心的劍,但凡在距離之內(nèi),無論如何躲,在前在后,在左在右,必被斬到,唯有正面抵抗,再看其恐怖的招式,如若放開保護陣,幾乎可斬遍滿山!
“可無情不是避開了兩次攻擊嗎?”徒弟到此,再也無法想通?!?/p>
“避開?呵,你回去加練!第一招,無情以身逼搶,迫使天心改招,第二招則是以招破招,互有勝負!”師父有點不高興了?!岸椅疫€沒講無情的法則,你敢插嘴?膽子肥啦?”
“不敢不敢!”徒弟臉一耷拉,當(dāng)即連連道歉。
無情無欲,無障無礙。無我之因果,無我之念想。每招每式,必以至臻歸元,我之身形,自入萬招。
劍之交手,必有心動,纏手較力,必有所破,而投入劍中,忘卻自身,沒有一絲波動,是最讓任何劍士懼怕的。
法則“無相”,無相無情無欲,萬招返璞歸真,甚至讓對手無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,此相無相亦是萬相,眼之所不見,又見于萬物隨處,這便是唯有“天昭”必中才能應(yīng)對的“無相”。
簡單來說就是,招招完美,你交戰(zhàn)前還看不到人,一切都發(fā)生在瞬間,她可見你,你不可見她,簡直是劍道中的作弊。
“那么現(xiàn)在,天心劍圣這個處境,不是已經(jīng)證明結(jié)局已定了嗎?”徒弟繼續(xù)發(fā)問,“怪不得他們停了。”
這回師父直接抬手彈了徒弟的腦門。
“蠢徒!剛剛只是試探!或者說是戰(zhàn)前練習(xí),你覺得劍圣對決和你一樣?只會套招是嗎?現(xiàn)在停下是在腦中拆招!”師父徹底生氣了,早知道不帶徒弟過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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