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給你準備了團隊,自然是會有你的辦公室,小滿,你過來?!鳖櫝痹诼涞卮芭哉径?,朝著小滿招手,指著顧氏對面的一棟大樓,“你看這邊,就是叔叔給你準備的辦公樓,完全屬于你的大樓,品牌的名字叔叔還沒想好,叔叔想著等你回來了,想一個合適的,根據(jù)你自己的藝術(shù)審美,對品牌未來發(fā)展的期許,你得好好想一個?!?/p>
“我還以為,畫了圖稿之后,我就能回薩島了。”小滿小聲地說話,他的話從來得不到重視,顧潮依舊在侃侃而談他的商業(yè)藍圖,半響過后,催著他決定一個品牌的名字。
犀利刺骨的眼神讓小滿感覺芒刺在背,他囁嚅著嘴唇,逼迫自己想出了個名字,“就叫赤心吧,赤誠的心?!?/p>
“不錯不錯,不過后邊還是要跟宣發(fā)那邊溝通一下,現(xiàn)在的市場十分復(fù)雜,你覺得本應(yīng)該受歡迎的東西無人問津,那些離經(jīng)叛道的東西,反而能像野火燎原一樣在世界范圍燃燒起來,就像你的作品,不也是這樣嗎?”
顧潮考慮的東西很多,說出來的話像是恭維,又像是譏諷,小滿不知道該作何反應(yīng),仿佛一踏進顧氏的大樓,心底的那些自卑憂郁的情緒又翻動了上來,他扯著嘴唇笑了笑,沒有說話。
小滿本來就是個話少的,到了后邊幾乎都是顧潮在自說自話,他那副神游太虛的樣子,令顧潮放慢了語調(diào),撿起了些傷懷的話題。
“小滿,你媽媽的事情叔叔知道你很難過,但是她一定希望你能為這個世界留下很多寶貴的東西,比如一個世界聞名的藝術(shù)品牌,這樣她也會覺得很欣慰,不是嗎?”
像是武裝得很堅硬的心,突然就被扎了個小孔,十九歲那年的狂風又重新刮了起來,不再是少年的青年人,依舊茫然無措地揪著自己的褲腿,不知道該如何反應(yīng),淚眼盈盈地望著自己的恩人,也是讓自己不快樂的人,媽媽是想讓我變得有名嗎?他覺得不是,可是顧潮那種殷切期許的目光令他生硬地點了點頭,“顧叔叔,我會努力的?!?/p>
得了養(yǎng)子的一聲應(yīng)許,顧潮眼底終于流露出一絲滿意,如今世界范圍最炙手可熱的畫家就是自己的養(yǎng)子,這層關(guān)系的羈絆和天才的搶手,令他有諸多不安,可他知道這個孩子的秉性,只要答應(yīng)了就一定能做得很好,就像五年前一樣,是擔得住事的。
“好了,你剛下飛機,也累了,我讓司機送你回住處,我在公司附近,給你買了個套公寓,你回去看看吧,你葉阿姨,現(xiàn)在到處飛,還怕你照顧不好自己,硬是從家里調(diào)了小時候照顧你的保姆過去,你真的是太瘦了,自己的身體要看顧好,等你葉阿姨回來了,一起出來吃個飯,小芒也過來,他過段時間都要訂婚了,總該讓你看看未來的弟妹?!?/p>
可能人的年紀大了,總歸是有些變化,以前的顧叔叔從來不會對自己說這么多,可能是自己不重要,也有可能是自己現(xiàn)在變得重要了,可無論如何,最后一句話依舊像綿密的細針,扎得小滿指尖發(fā)痛,十根手指抖得厲害。
他將顫抖的手背到身后,僵硬的瘦弱軀體像漂浮的游魂,唇色像雪一樣白,乖順地點頭,“那顧叔叔,我就先走了,的確是有些不舒服,回頭再一起吃飯吧?!?/p>
掛在臉上的依舊是甜甜的微笑,可看著比哭還要苦澀,顧潮擺擺手,“先回去吧,這段時間先休整一下,把時差調(diào)整過來,狀態(tài)好點再過來公司。”
“好的?!毙M輕輕地把門合上,到樓下的時候,夜風有些冷,剛下過一場雨,地面還是濕的,司機給他開門,詢問他是回顧總安排的公寓還是先去吃飯,他想了想,報了個地址,“麻煩先載我到這邊去?!?/p>
越是接近那個地方,他的心就也是無法平靜,街道兩旁的綠樹還是原來的模樣,街上還有伶仃幾個逃課出來的高中生,穿著一中的校服,寬大的白t,胸前印著校徽,三五成群的打鬧著,路燈下的身影,青春的氣息都要滿溢出來。
“已經(jīng)到了?!彼緳C將車在路邊??浚M下了車,看著眼前的建筑,米黃色的外觀,看著溫馨和煦,透明的玻璃門依舊能看見里邊橙黃色的桌子和緊閉的電梯,他推開門,前臺的管理員已經(jīng)不是原來那個,他迎上來,“你好,請問有什么事嗎?”
“哦,是這樣的?!毙M握緊自己手里的手機,試圖汲取一些力量,“我想問下你們五樓的505租出去了嗎?如果沒有的話,我想租下來?!?/p>
希望沒有被租出去,他在心里默念。
“啊,不好意思啊?!蹦侨吮傅財[手,“這整棟樓都被我們老板買下來了,沒有再出租的打算,讓您白跑一趟了?!?/p>
“是這樣的嗎?!毕袷怯惺裁礀|西在心底破碎,小滿這次回來帶了一些錢,他急急地問,“能給我這棟樓主人的聯(lián)系方式嗎?我想把五樓那個房間買下來,或者說這棟樓是否考慮轉(zhuǎn)賣呢?”
“我們老板不差這個錢,這位置地段好,好多人來問過了,我們老板不讓給聯(lián)系方式,看樣子是不會轉(zhuǎn)賣了,您去別處轉(zhuǎn)轉(zhuǎn)吧,附近的其他樓估計容易些?!?/p>
可是這里對我非常重要,話到了嘴邊,他看著對方陌生的臉,忽然噤了聲,顫抖著嘴唇,“那好吧,謝謝,我會去別處看看的。”
他慢慢地走出去,站到高樓之下,抬頭看五樓的光景,多年前他居住過的陽臺,顧矜芒做的秋千還在,但是黑洞洞的,整棟樓的燈光都是暗的,只有一樓的燈,孤獨地亮著,小滿不知道這棟樓的主人究竟想要做什么,買來就讓它空著,還不如賣給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