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又沒錢交房租了？”顧矜芒唇角勾起譏諷的弧度，“所以才來找茬？”

　　“哎喲，那是工頭好久都沒發(fā)工資啦，生活都過不下去了，不得已才過來找我這個大兒子的，沒辦法啊，小滿，爸爸心里苦，身上都沒錢了，你給點(diǎn)錢唄。”陳大壯說完，見小滿面色如霜，便拿那雙老鼠一般的眼睛去偷看顧矜芒，壓低了聲量對小滿說，“你要是沒錢，你叫顧少爺給也行啊，你們倆不是好到穿一條褲子嗎？”

　　“顧少爺啊，這生活實(shí)在是過不下去了，工頭沒發(fā)錢，老婆也跟著兒子跑了，我現(xiàn)在孤家寡人啊，太慘了?！彼f著還用工服的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，“小滿啊，這樣吧，你給爸爸點(diǎn)錢周轉(zhuǎn)，爸爸就不去煩著你媽媽了。”

　　“不然，我天天來，這個托兒所也會很為難，是吧?！?/p>

　　“你這是在用媽媽要挾我，跟我要錢？”小滿從沒見過這么無恥之人，更無法想象自己的身上居然流著和這個人一樣的血，他氣到拿手指著人，“你要是敢來托兒所鬧，我直接讓他們報警，把你抓起來?！?/p>

　　“報警嗎？”陳大壯扁扁嘴，沒有被嚇到，“但是我老婆在這邊，一直不回家，這是家事，警察會管嗎？”他的那雙渾眼斜著看小滿，“而且，你以后也要去讀書，你總不能帶著你媽媽去上學(xué)吧，畢竟她是我法律上的老婆，怎樣她都擺脫不了這一層干系吧?！?/p>

　　無恥，流氓，無賴，惡心，嘔吐，種種情緒忽然涌了上來，小滿完全招架不住，他渾身發(fā)熱發(fā)癢，憤怒的情緒燒得他理智全無，開始瘋狂地抓撓自己的皮膚。

　　“小滿哥哥，住手?！?/p>

　　顧矜芒不允許他撓，他拗不過對方的力道，只低聲地說，“顧小芒，你先上去看一下媽媽，我來跟他談，你放心，我能處理好?！?/p>

　　顧矜芒看著他手臂上的數(shù)道抓痕，“你怎么處理？把自己抓得渾身是傷，就是你所謂的處理方式？”

　　把自己抓傷的男孩站在路旁，形銷骨立，瘦削的臉龐透出少見的瘋意，那是顧矜芒許久沒在小滿身上看到的情緒，“大不了就把這條命還給他好了?！?/p>

　　第119章

　　那樣的瘋相,混著嚴(yán)重的自毀傾向。

　　顧矜芒看向他，目光凌凌，像冬日高臺上搖搖欲墜的冰錐,薄唇微掀，“小滿哥哥，你倒是說得輕巧。”

　　誰都能感覺到他面上的不虞，可片刻后，他卻收起了周身的攻擊性，只無奈地輕聲說,“別鬧了,寶寶?！?/p>

　　那聲“寶寶”說得又輕又緩,明明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量,卻飽含著洶涌濃烈的情感。

　　顧矜芒仿佛在一夜間似乎長大了不少，能在一瞬間調(diào)整好自己的情緒,他伸手碰了碰小滿倔強(qiáng)的側(cè)臉,“你先進(jìn)去看看阿姨,她應(yīng)該被嚇壞了,我就在這里,跟他談一談?！?/p>

　　“但是他?！毙M不想離開,“他是個流氓。”

　　“乖。”顧矜芒拍拍他的頭,很有耐心，有時候?qū)嵲诜植磺逭l才是哥哥,“進(jìn)去吧,阿姨在等你。”

　　“我就在門口等你?！毙M擰著眉，嘴唇不悅地抿起,“如果他敢對你動手，我一定不會放過他。”

　　那個樣子,活似一只張牙舞爪的小兔子。

　　“嗯，進(jìn)去吧?！鳖欛婷_他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
　　小滿進(jìn)了門，沒有立刻去找女人，而是站在玻璃門后，緊張地盯著外邊的動靜，陳大壯面對顧矜芒時，反而客氣了很多，顧矜芒慢條斯理地說了幾句，陳大壯往門內(nèi)看了好幾眼，才悻悻然地走了。

　　“你跟他是怎么說的？他怎么就愿意走了？”小滿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　　“我跟他說，雖然他要帶走自己的妻子是家事，但是阿秀現(xiàn)在是工作時間，他來這邊鬧，托兒所也完全有理由報警把他抓起來，他聽了，可能覺得有些道理，怕吃牢飯就走了?！?/p>

　　“你不會又說要給他錢吧？”小滿想起之前顧小芒給陳大壯交房租的事，緊緊揪住他的衣襟，眼睛都瞪圓了，“不能給他錢，一分錢都不能給，給了他只會變本加厲，獅子大開口的?！?/p>

　　“沒有給?！鳖欛婷⒈人@些惡人的心理，神色肅然，“寶寶，你有想過給阿秀變更監(jiān)護(hù)人嗎？”

　　“什么是變更監(jiān)護(hù)人？”

　　“你媽媽跟陳大壯結(jié)婚的時候，腦子是清楚的，但是現(xiàn)在她腦子已經(jīng)糊涂了，沒有自理能力，這樣的情況下她是需要一個監(jiān)護(hù)人的，陳大壯現(xiàn)在就是她法律上的監(jiān)護(hù)人，但是他前科很多，毆打，家暴，放任精神有問題的妻子在外頭流浪，不予理會，陳大壯在警局那邊恐怕也留有案底，并不是個合格的監(jiān)護(hù)人，如果我們能夠收集足夠多的證據(jù)證明他并不合格，再加上阿秀自己的意愿，變更監(jiān)護(hù)人的希望很大，到時我們也不用再受到陳大壯的威脅?！?/p>

　　“原來還可以這樣?！毙M從地獄飛到天堂只需要幾秒，他的眼睛都亮了，“那我現(xiàn)在需要做什么？”

　　“需要提供什么資料嗎？辦這個案子大概需要多少錢呢？我身上現(xiàn)在只有三千塊，我先轉(zhuǎn)給你吧?！毕袷桥骂欛婷⒑蠡谝粯?，小滿亂七八糟說了挺多，立刻就要拿出手機(jī)來轉(zhuǎn)賬。

　　“小滿哥哥?！?/p>

　　“小滿哥哥。”

　　“寶寶?！?/p>

　　“??？”小滿被那聲寶寶喚醒，呆愣地抬起頭，看著他，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說話間，他頭上的那根呆毛隨著夏日的風(fēng)抖動了兩下，琥珀色的眼睛圓圓的，跟方才面對陳大壯時那種劍拔弩張的瘋態(tài)完全不一樣，顧矜芒微微俯身，摸摸他的腦袋，笑道，“現(xiàn)在叫你小滿哥哥都不理，只有叫你寶寶才有反應(yīng)，這么喜歡這個你稱呼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