臨近期末宋時予被分到了宗教哲學(xué)的期末論文。
同組是一名長相性格都很英國化的男生Albert,脾氣性格都不錯,最主要是中文也流利,兩人交談分配很順利。
除了一些外出采訪,筆記外,宋時予幾乎是弄完課題就打車,或者乘公交繞到研究所。
沒有目的和何為。
神經(jīng)那根線還沒捋清,身體和本能就行使了權(quán)利。
這些天,他每次就坐在不遠(yuǎn)處的長椅上,等著男人下班,卻從不上前打招呼。
像個觀賞電影膠卷的觀影人,在咫尺之遙的距離,默默補全這四年里,他夜不能寐想要探求和參與的生活。
看著男人行走于雨下時蹁躚沾水的衣擺,看著他偶爾站在實驗室外頭,疲倦勞累地摘下眼鏡,揉動的眉心。
看著他孤身行過人來人往的廣場,眉目溫和地從口袋里掏出奶糖遞給廣場上萬圣節(jié)裝扮的小孩。
看著他每日必經(jīng)過家花店買下一束采摘新鮮的茉莉。
最后再一路跟隨對方身后回家。
男人的作息很規(guī)律每每不到晚上八點就入睡,除去實驗室就是在家,偶爾會有司機(jī)在外面等候。
去哪,宋時予不清楚,不過時間很固定,月初和月中一次。
他沒有在Alpha家里看到其他人,但是他發(fā)現(xiàn)對方后頸腺體的位置總是貼上血紅色類似抑制貼的東西。
不止那次車上。
記憶里那串千百次熟記的電話號碼,也被他一翻再翻,每次都是拇指都摁在撥號鍵又手腳慌亂地退出,關(guān)機(jī)。
眼看快到時間,宋時予收拾好背包拉好拉鏈。
出門前,身體本能反應(yīng)地折返回書桌前,在拿起藥瓶迫不及待開蓋發(fā)覺沒有藥片后,才恍然大悟。
他的病已經(jīng)好了。
從那天出心理咨詢室就已經(jīng)痊愈。
他也不再需要這些藥片。
宋時予苦乏地吞咽了口因為沒有得到入藥而收縮的喉嚨,來回深吸了口氣放下。
轉(zhuǎn)身走到透明玻璃里拿出那瓶硝煙味的香水,從耳垂和圍巾處噴灑,最后一圈圈圍好才出門。
而在闔上的門縫光影里,香水瓶罐的另一側(cè)是從未開罐的奶糖,不知何時起口欲期的糖變?yōu)榱讼闼拖袷擎?zhèn)定劑換成了另一個人。
倫敦的初冬下午5點天就一片墨藍(lán),周末晚出來散步的人很多,Albert在廣場等了很久。
身著深黑色羽絨服的高大男生在廣場上一片黑壓壓的人潮洶涌里,差點分辨不清。
宋時予朝對方揮了揮手,還好對方跳起來,不然還真找不到。
臨近圣誕節(jié)前夕,廣場上很是熱鬧,不少孩童來回奔跑,廣場上白鴿展翅繞圈飛行。
歡度圣誕的信徒信女唱著一首首高昂激情的贊美歌謠,歌頌他們的神明,他們的主,賜予過去一年的繁榮健康和情愛。
小提琴和搖風(fēng)琴的伴奏下,少女臉上皆是笑意明媚,富于感情的高歌也從空曠建筑中繞環(huán)蕩漾而來。
這次是針對不同類別的人群,對于“思想”和“信仰”這兩個方面看法的一些采集。
全程很輕松,宋時予只需跟在對方身后配合的用紙筆詳細(xì)記錄每一個回答。
等結(jié)束,時間也差不多到晚上7點,廣場周圍燈光零星亮起。
不少人都自發(fā)圍成圈低聲吟歌,帶入到歐式建筑風(fēng)格里,每一幀都如同行走在七十世紀(jì)古油墨畫電影中,巍峨高聳,卻又帶著幻滅憂傷。
采訪一圈下來,讓宋時予印象最深的是一句便是。
——親愛的,別讓愛和信仰死掉,千萬別讓愛死掉。
“別讓愛死掉...”宋時予望著筆記上的話喃喃出神。
他好似共感般摸了摸心臟口,鋼筆筆帽在暖光燈反射光線下,折射出一道細(xì)細(xì)碎碎的淺光,像千朵萬蕊的桃樹開花。
身側(cè)Albert瞧他發(fā)呆,從側(cè)身撞了他一下,給了把玉米:“在想什么?要不要試試?!?/p>
宋時予沒拒絕,道了聲謝伸手接過,不過他沒喂而是抓在手心。
倒是身側(cè)男生玩的不亦樂乎,引發(fā)白鴿撲騰群潮飛起。
“你知道嗎,我很喜歡冬天?!彼螘r予眼望向自由翱翔于空中的白鴿,朝一旁還在喂食拍照的同伴低迷說著。
“是嗎,可你的眼睛很像秋天?!盇lbert拍了拍掌心。
他的話語無任何歧義飽含最真摯的贊美。
將手中最后一捧玉米喂完,他起身側(cè)立看向宋時予,深邃立體五官,像是西伯利亞最尖銳生硬的一塊巖石。
嘴里卻能說出柔如四月春風(fēng),月光淋濕海棠細(xì)蕊根莖的話。
“像是秋天里羅曼蒂的香樟樹,行走于柏林大道上孤寂秋涼的雨,里頭裹滿傷感腐朽,哪怕你的肉體還寄托于體內(nèi),看起來是秋,但其實已然如晚秋沒分別,又疊加些初冬的寒?!?/p>
“不像是你,是屬于另一個人的氣息?!?/p>
宋時予吸了口氣,一時胸口有些鈍痛,不知是因為對方的話還是初冬打抖的冷。
“親愛的?!盇lbert凝視地,遲疑了會說:“你的心里住著一個人?!?/p>
“他似乎已經(jīng)穿透了你的骨骼,改變了你的樣貌,與你的血肉軀體,融在了一塊?!?/p>
冷冬寒風(fēng)刮過臉頰,干硬,刺骨,宋時予凍的雙頰殷紅,皮面毛細(xì)血管破裂,嘴唇起皮干涸。
他很輕笑了笑,像是嗤笑又和諷笑沒區(qū)別,他沒順著Albert話接下去,而是繼續(xù)返回先前話題。
“Albert?!?/p>
“我喜歡在冬天寒冷季節(jié)的潮濕陰暗時分,親吻我的茉莉,不是中午,不是下午,不是早晨,一定要是黃昏時分才好。
那時我會從落地窗前抱起他,親吻他,他的身上會留有我的普魯斯特標(biāo)記,我會依偎在花蕊中心,又或是出門前一圈圈的包扎圍繞,手心的熱度,以及空氣中每一縷相同呼吸產(chǎn)生的白色煙霧?!?/p>
“我有些不太明白?!盇lbert嘟囔:“茉莉是您之前的愛人嗎?”
“不,茉莉是我。”宋時予緩緩從胸腔擠出口氣,輕聲說著。
“茉莉是我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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