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8章“溝通的橋梁”

　　盧米安之前聽到至福會的計劃時，第一反應(yīng)是蘇珊娜弄錯了一件事情，至關(guān)重要的事情。

　　他體內(nèi)封印的可不是天使位格的污染，而是一位真正的天使！

　　前者沒有自我意識，全憑本能做出反應(yīng)，除非能解除封印，讓它和本體重新建立起聯(lián)系，否則它就是一堆暫時被弄掉了起爆裝置的炸藥，雖然依舊有爆炸的可能，但對蘇珊娜等邪神信徒而言，情況明顯可控。

　　她們只要找對了方法，借助“暗影之樹”內(nèi)部這隔絕現(xiàn)實的環(huán)境、儀式的種種布置和祭祀時的邪神注視，完全可以在破除封印后，不讓天使位格的污染威脅到自己，將它獻(xiàn)祭給“欲望母樹”。

　　而后者能思考，有頭腦，具備強(qiáng)大的主動性，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獻(xiàn)祭。

　　等到封印徹底解除，蘇珊娜和夏綠蒂她們真能對付一位真正的天使嗎？

　　她們一個是必須借助“暗影之樹”才具備些微神性的序列5惡靈，一個明顯還是“演員”，有不可遏制的表演欲望，而真正的天使至少序列2，能被稱為祂，在古代幾乎和神靈劃等號，叫做“從神”，雙方的差距就像圣者和普通人一樣大。

　　盧米安一開始不從忒爾彌波洛斯這里想辦法脫困，是擔(dān)心這個陰險可惡的天使趁此機(jī)會讓自己做一些表面看似正常，暗里則幫祂將更多力量滲透出封印的事情。

　　那樣一來，最終的結(jié)局很可能是盧米安死亡，蘇珊娜死亡，夏綠蒂死亡，“暗影之樹”被破壞或者縮回地底，忒爾彌波洛斯真正地降臨于這個世界。

　　現(xiàn)在，沒有其他辦法的盧米安只好走上了這條架設(shè)在深淵之上的鋼絲繩，希望能維持住平衡。

　　之后稍有不慎，他便會墜落下去，無法挽救。

　　他話音剛落，耳畔就響起了忒爾彌波洛斯那渾厚恢弘的嗓音。

　　從第一次聽見并拒絕了對方的誘惑后，盧米安雖然成功記起了這位天使的存在，但再也沒有和祂進(jìn)行過交流，只能通過身邊一些事情的不正常發(fā)展或者說注定式的發(fā)展，察覺到祂和自己的命運(yùn)是關(guān)聯(lián)在一起的，而且祂還沒有放棄，依舊在做著某些嘗試。

　　如今，時隔多日，盧米安又一次直接聽見了忒爾彌波洛斯的話語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體內(nèi)封印著一位天使。

　　忒爾彌波洛斯的聲音帶上了幾分輕松和愜意，在他的耳朵內(nèi)層層回蕩：

　　“如果瞧不起能讓我脫離封印，那我希望她們更加輕視我。

　　“這里是一個很好的環(huán)境，我一直在等待這樣的環(huán)境，即使你等下就死去，封印失去憑依，外界的人也無法察覺到相應(yīng)的變化，來不及阻止我擺脫桎梏。

　　“她們或許不會直接殺死你，但只要她們嘗試打開封印，做出獻(xiàn)祭的行為，我就能讓注定的命運(yùn)提前發(fā)生，離開你的身體，破壞掉她們的儀式?！?/p>

　　忒爾彌波洛斯說了這么多，言外之意似乎是：

　　這就是我等待已久的機(jī)會！

　　我為什么要幫你？耐心等著結(jié)局就行了！

　　盧米安沉默了下去，跳離了原本的位置。

　　那里的樹根裂開，長出了濕漉漉的淡色巨花，巨花一瓣瓣綻放，就像深淵張開了它的嘴巴。

　　阿嚏！

　　盧米安又聞了下神秘學(xué)嗅鹽，讓思緒從昏昏欲睡中擺脫。

　　他旋即抬起腦袋，仰望向高空的蘇珊娜.馬蒂斯，近乎瘋狂般笑道：

　　“哈哈，你們是我見過最愚蠢的人！

　　“你們竟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布置了這個儀式，你們是因為信仰‘欲望母樹’被掏空了大腦，還是被各種液體灌滿了腦袋？

　　“我告訴你們，我體內(nèi)封印的不是天使位格的污染，而是一個真正的天使，祂叫，忒爾彌波洛斯！

　　“伱們等下只要解開封印，祂就會降臨在這里，將你們?nèi)繗⑺溃瑢⑦@株骯臟破爛的墮落之樹當(dāng)場折斷，扔到糞坑！

　　“如果我是你們，現(xiàn)在就會停止儀式，放我離開！”

　　在虛幻樹冠內(nèi)不斷改變著位置的蘇珊娜.馬蒂斯將目光投向了下方。

　　她看著盧米安，微笑說道：

　　“你又在詐唬了？你這個人真是太喜歡詐唬了，我上次吃了你的虧，這次不會再上當(dāng)?！?/p>

　　離她不遠(yuǎn)的一根枝干上，被藤蔓和樹枝包裹的金雞旅館表面，顯露出來的幾扇窗戶之一，映出了劇作家加布里埃爾的身影。

　　他拿著鋼筆，瘋狂地在紙上書寫著自己的名字，就像那些成名作家給讀者簽名一樣。

　　他陷入了《追光者》劇本受到追捧自己終于出名的欲望里。

　　蘇珊娜.馬蒂斯進(jìn)一步說道：

　　“而且，我們考慮過那不是污染，存在一位天使的可能。

　　“所以我們在神靈的啟示下，修改了儀式的關(guān)鍵環(huán)節(jié)，等下將以你為主祭品，附帶封印和天使，一起送給偉大的‘欲望母樹’，這不會影響到最終的效果。

　　“祭祀不是烹飪，必須把食材做成菜肴，我們需要做的只是把祭品送到神靈那里，至于怎么料理你，料理你身上的封印和體內(nèi)的天使，由偉大的‘欲望母樹’自己決定。

　　“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沒有真正地攻擊你？那可能導(dǎo)致封印被提前破壞！

　　“你也不要想著用自殺來威脅我，我會給你強(qiáng)烈的求生欲望?！?/p>

　　這說得忒爾彌波洛斯像是一件會自己跑掉的貴重禮物，封印是帶鎖的盒子，盧米安則是精美的包裝一樣。蘇珊娜和夏綠蒂她們不打算拆掉包裝，打開盒子，將里面的禮物取出來，送給“欲望母樹”，而是準(zhǔn)備連盒子帶包裝一起弄到神靈那里，以規(guī)避掉可能存在的巨大風(fēng)險。

　　聽完蘇珊娜.馬蒂斯的話語，盧米安沒有驚訝，沒有恐懼，也沒有失望和沮喪。

　　他微微低下腦袋，望向自己的左胸，再次翹起了嘴角：

　　“忒爾彌波洛斯，你聽到了嗎？你會被打包送給那位叫做‘欲望母樹’的神靈，不會給你脫離封印的機(jī)會。

　　“我不清楚‘欲望母樹’會怎么對付你，但我想應(yīng)該不是什么好事，你真的要以旁觀的姿態(tài)等待最終的結(jié)局嗎？”

　　這一次，忒爾彌波洛斯沒有立刻回應(yīng)盧米安，隔了幾秒，祂的嗓音才低沉重疊地回蕩開來：

　　“拔出你的‘墮落水銀’，給‘暗影之樹’的主干一刀，必須刺入第二層樹皮?！?/p>

　　盧米安怔了一下道：

　　“‘暗影之樹’的命運(yùn)也能交換？”

　　忒爾彌波洛斯的聲音恢復(fù)了那種恢弘的感覺：

　　“剛才之前不行，但現(xiàn)在可以。

　　“那株樹本身就有一定的活著特性，相當(dāng)于還沒有真正誕生智慧的神話樹人?！?/p>

　　盧米安沒有猶豫，左手往內(nèi)，穿過赤紅色的火焰披風(fēng)和血肉組成的長袍，拔出了那把邪異花紋層層疊加的銀黑色短刀。

　　他略微俯下身體，帶著流淌的赤紅火焰，獵豹一樣奔向了“暗影之樹”的主干，途中連續(xù)跳躍，避過了裂開的縫隙和綻放的巨花。

　　看到盧米安有了新的行動，蘇珊娜.馬蒂斯雖然不是太在意，不相信他能真正傷害到“暗影之樹”和自己，但還是謹(jǐn)慎為重，打算直接點燃他的欲望，并制造相應(yīng)的幻覺，讓他去和某朵花某個樹洞“交流”。

　　蘇珊娜.馬蒂斯碧綠的眸子內(nèi)映出了盧米安穿著血肉長袍套著火焰披風(fēng)的身影，眼神瞬間變得潤澤。

　　她原本希望看到目標(biāo)立刻改變方向，就近撲往淡色巨花，但盧米安卻似乎沒受到什么影響，徑直沖到了棕綠色的主干前。

　　被火焰披風(fēng)覆蓋的身體下，盧米安的右手一直握著神秘學(xué)嗅鹽，將它放在鼻子前方。

　　這熏得他眼淚直流，想打噴嚏都快打不出來，但他還是借助“托缽僧侶”的忍耐能力強(qiáng)行承受了下來。

　　蘇珊娜.馬蒂斯對此頗為不解，以她的位格和序列，即使對方拿著神秘學(xué)嗅鹽，始終在聞，也不該完全不受影響。

　　正常來說，以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，她完全有可能在盧米安一直聞著神秘學(xué)嗅鹽的情況下，讓他一邊打噴嚏一邊去找淡色巨花和棕綠裂縫。

　　當(dāng)然，類似的場景中，也存在施加影響失敗的概率，但那肯定比成功的可能要低，低不少。

　　而現(xiàn)在，蘇珊娜.馬蒂斯第一次嘗試就未能產(chǎn)生效果，就像擅于扔骰子的人毫無征兆扔出了最小的點數(shù)一樣。

　　阿嚏！

　　盧米安打了個大大的噴嚏。

　　他趁著腦袋還清醒，趁著蘇珊娜還未施加第二次影響，用右手指頭堵住金屬小瓶的口子，將手里握住的“墮落水銀”刺向了“暗影之樹”棕綠色的主干，刺向了他之前用熾白長槍弄出來的那個針尖大小的孔眼。

　　哐的一聲，“墮落水銀”就像遇到了鐵板，未能更進(jìn)一步地刺入。

　　阿嚏！

　　剛才吸入大量神秘學(xué)嗅鹽氣味的盧米安又打了個噴嚏，擺脫了蘇珊娜挑起的另一種欲望，讓她再次遭遇了失敗。

　　盧米安握著金屬小瓶的右手繚繞起了赤紅的火焰。

　　它吸附著覆蓋身體的火焰披風(fēng)，飛快凝縮，變成了熾白色的拳套。

　　下一秒，盧米安抬起右拳，重重砸在了“墮落水銀”的刀柄頂端，就像鐵匠在捶打兵器。

　　砰的聲音里，熾白的拳套脫離了盧米安的右手，于“墮落水銀”的尾部直接爆開。

　　轟隆！

　　盧米安握刀的左掌被炸得血肉模糊，有了好幾處焦黑，而“墮落水銀”被爆炸的夸張沖擊力推動，向前猛躥了一截。

　　它非常艱難地貫穿第一層樹皮，淺淺插入了“暗影之樹”的主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