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,秦凝雨早早起來,她從謝遲宴那里打聽到,老太太喜歡老茶樓的大八件:喜字餅、福字餅、祿字餅、太師餅、壽字餅、棗花糕、椒鹽餅、薩其瑪。*
早早就起來排隊買。
買完后,秦凝雨看了眼工作群聊,需要她簡單處理一下消息,于是就近找了家咖啡館坐下。
只是剛忙完,秦凝雨抬眼,看到一位老太太就坐在自己對面,長相雍容大氣,眉眼帶笑,足以窺見幾分年輕時的驚鴻美貌。
“這是旁邊老茶樓買的嗎?”老太太朝她搭話。
秦凝雨微頓,才笑道:“買給長輩的?!?/p>
“這家可難排隊了?!崩咸Φ溃斑@么早起來買,小姑娘真有孝心?!?/p>
秦凝雨問:“奶奶要吃點嗎?”
“你特意買給長輩的,我怎么好吃?!崩咸窬埽斑@么好看的包裝,拆了可惜?!?/p>
秦凝雨只能輕輕點了點頭。
老太太直瞥著她:“小姑娘多大了?”
秦凝雨說:“二十四?!?/p>
老太太又問:“有沒有男朋友?”
秦凝雨微抿嘴唇:“我有先生了?!?/p>
“哦,有先生了啊?!崩咸此樕蠋追中唪觯θ萦?,“怎么不見你先生陪你一起來?”
秦凝雨說:“他今天忙。”
“忙,忙可不好啊?!崩咸冻鲇行n心的神情,“小姑娘,我跟你說啊,我家二孫子,和媳婦兒感情蜜里調油的,可就是我家大孫子,模樣板正,性格穩(wěn)重,和家里媳婦兒差了點歲數,工作還忙,我很擔心他跟小姑娘聊不到一起去?!?/p>
此時店員端著托盤到面前:“您的咖啡,請慢用。”
老太太禮貌:“麻煩小伙子了?!?/p>
其實秦凝雨在老太太坐下時,直覺告訴她這就是今天要見的奶奶,這般雍貴隨和的氣質實屬少見,而且還直奔她而來,現在聽她的話,更加確認這就是謝家老太太,穆書青。
趁著老太太不注意,秦凝雨悄悄給謝遲宴發(fā)了條消息。
winter:【奶奶好像來找我了】
“小姑娘,咱們剛剛說哪了?”
秦凝雨聽到老太太的問話,將手機鎖屏,輕笑道:“奶奶剛剛說到您的大孫子?!?/p>
“對對對,瞧我這記性,年紀大了就是不好使?!蹦聲酄钏撇唤浺獾貑?,“小姑娘,你先生比你大嗎?”
秦凝雨回答:“大我六歲。”
“那可真巧了?!蹦聲嘁荒橌@喜,“我家大孫子和媳婦兒也相差這個歲數?!?/p>
“小姑娘,就當幫幫奶奶,你跟你先生會平常聊得來嗎?”
秦凝雨說:“其實還好,我年紀小,很多時候不是很穩(wěn)重,他長我些歲數,其實很包容我?!?/p>
穆書青又問:“你喜歡他什么啊?”
秦凝雨想了想:“他很穩(wěn)重,待人接物有分寸,細心周到,從來會給人留有余地?!?/p>
穆書青看起來不是滿意這個回答:“聽著像是形容長輩,小姑娘,他平常就沒做過一些讓你心動的事情嗎?”
心動?秦凝雨在心里默默重復,這兩個字讓她驚顫,確實在相處時,她有某些心跳加速的瞬間,卻是在他們特定夫妻關系和情形下,滋生的成年男女之間的那點曖昧,對于他們之間來說,心動或是喜歡,好像還是件遙不可及的事情。
秦凝雨斂了斂心神,面對老太太的問題,只能在事實的基礎上加工:“我先生啊,他會送我項鏈,有天我加班,他來接我回家,我都不知道他來了,那天有些低血糖,他把我抱上車,把外套披在我身上,還繞遠路給我買了蛋糕吃?!?/p>
她沒有只說好的一面:“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巧克力味的蛋糕,覺得有點膩,反而有些喜歡抹茶的口味,可是想到他看著我擔憂的目光,當時就沒告訴他,現在想想,這想法有傻的?!?/p>
秦凝雨想著等會要發(fā)消息給謝遲宴,跟他通下氣。
正在想著,穆書青含笑問:“還有嗎?”
秦凝雨微抿嘴唇:“他還買了我喜歡的姜餅人哄我,就算我有時說了些傻話,他也不會笑我……”
還在說著,穆書青突然朝她身后笑了起來:“人姑娘夸你呢。說得我都要心動了。
秦凝雨眼睫一顫,下意識攥住指尖。
身旁有人落座,謝遲宴一身深色大衣,眉目深邃,身形倜儻頎長,沒有正裝時的端雅莊重,身上幾分隨性,愈顯游刃有余。
秦凝雨不確信剛剛說的那些話,男人從哪里聽起,又有聽到多少。
她不敢多看他。
寬大手掌從身后座位伸來,虛握住她的肩膀。
紳士、克制,像是將她松攏進懷里。
男人稍偏過頭,嗓音低沉磁性:“太太總記得旁人的好,平日里是我多受擔待?!?/p>
懷里姑娘半垂目光,甕聲道:“是我多受先生照顧?!?/p>
穆書青看著滿臉笑容。
她前幾天得知消息,就開始憂心忡忡,現在看了這兩人的狀態(tài),生疏不怕,就怕疏離,過于親昵太假,現在之間有害羞,有尷尬才對。
這會懸著的心,總算是肯放下。晚些時候她們去了老宅,典型北式園林風格,進去后別有洞天,雕欄畫棟,疊石池魚,庭院深幾許。
一方月洞門框住庭景,薄霧如隔云端般欲語還休,將視線引自漸落雨簾,雨聲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盤,清脆動聽,不遠處廊腰慢回,小徑通幽金翠竹林,古樸而莊重。
老太太隨口胡謅個理由先走了,秦凝雨知道她是有意讓他們獨處,跟著謝遲宴繞過一處長廊。
李叔正在修剪枝葉,瞧見來人,臉上笑呵呵的:“這時候池里荷花都敗了,茶梅山茶倒是開得正好,太太讓大少爺帶您去看看?!?/p>
秦凝雨連忙應道:“謝謝李叔?!?/p>
眼前年輕姑娘,溫婉眉目含笑,淺淺陽光下,肩后長卷發(fā)染上柔和光暈,瞧著溫柔似水。
和大少爺站在一處,養(yǎng)眼、登對。
李叔是越看越喜歡,笑道:“太太千萬別不好意思,我家大少爺脾氣好,想逛逛老宅了,想吃什么了,想做什么了,盡管說,也盡管讓他陪著你!”
秦凝雨稍稍挪眼,身旁男人處在幽深庭院,長身玉立,難掩周身清貴。
對上眼前姑娘暗含求助的目光,謝遲宴微微頷首:“李叔繼續(xù)忙,我?guī)デ魄评蠣斪??!?/p>
“好嘞好嘞!”
一路上,秦凝雨都在應謝,老宅里的人對她極其的親切熱情,話里話外都是對新婚夫婦的打趣和祝福。
秦凝雨跟著謝遲宴走進堂里。
直一進去,就被兩位楊姨、徐姨圍住,她們是謝府久待的老人,早就盼著家中大少爺帶媳婦兒來了,一人挽著她手臂,直往沙發(fā)邊走。
“小宴總算帶媳婦兒回來了。”
“小宴媳婦兒真漂亮,怪不得遲遲不帶給我們看,是不是想一個人藏著?”
秦凝雨被拉著在沙發(fā)邊坐下。
另一旁,謝如齡打趣道:“大少爺被忽視的滋味是什么感覺?”
“倒也清閑?!敝x遲宴沏茶,如玉指骨修長,茶香氤氳,神情閑適,“姑姑喝茶么?”
謝如齡笑道:“你倒是坐得住?!?/p>
身旁不時傳來兩位阿姨的親熱招呼。
“小宴媳婦兒嘗嘗八角樓的酥糖。”
“小宴媳婦兒嘗嘗紅茶,一點都不膩?!?/p>
秦凝雨嘗了一顆酥糖,又聽兩位阿姨一口一個“小宴”,聽得總覺得跟男人很違和,微抿嘴唇淺淺笑意,借著喝紅茶,抬眼瞥了眼對面的男人。
正巧楊姨笑著問:“性格瞧著也好,叫什么名字?。俊?/p>
茶氣氤氳深邃側臉,謝遲宴抬眼,隔空對上視線。
“秦凝雨?!蹦腥说纳ひ舸己翊判?,“獨有凝雨姿,貞晼而無殉?!保?/p>
秦凝雨半垂眼眸,微抿了口紅茶,給她們解釋這句話的意思。
“真是好聽的名字。”
“對啊,真是人如其名?!?/p>
秦凝雨被夸得不好意思,只能默默當起囤食的小松鼠。
過了會,謝如齡看她有些不適從,起身坐到秦凝雨的身邊,笑道:“兩位姨,晚些再聊,去催催老爺子和老太太,告訴他們聲孫媳已經到了?!?/p>
“好嘞?!眱晌话⒁踢B忙起身,滿臉喜喜慶慶的。
秦凝雨陪姑姑謝如齡聊了會天。
過了會,樓梯處傳來腳步聲。
兩位完全是盛裝,老太太一身絳色金絲牡丹旗袍,圓襟、竹葉領,如意扣,白貂披肩拖曳流蘇,雍容華雅;而老爺子復式深色西服,氣度不凡。
只是兩人并肩走時,邊笑邊拌嘴。
穆書青嫌棄道:“一大把年紀了,還為老不尊,一會把我大孫媳嚇跑了怎么辦?”
謝關南表情很虛,開口卻相當硬氣:“你以為我像你神神叨叨的?動不動搞突襲?”
互懟起來毫不留情。
印象中謝老爺子仙風道骨,和藹親切。
秦凝雨承認她還是所知甚少了,愣愣看著眼前顛覆性的一幕。
謝如齡笑道:“家里就是這樣,人不多,夠吵,這對老冤家兩個能頂四個?!?/p>
話音剛落,穆書青一眼瞥到沙發(fā)上坐著的秦凝雨,一改剛剛的嫌棄神色,直直朝她走來。
即使是這般快步,也不失優(yōu)雅雍容。
而謝關南無奈搖搖頭,不緊不慢跟在后面。
“你慢點,人又不會跑?!?/p>
穆書青唇角牽起:“少管?!?/p>
秦凝雨被坐到身旁的穆書青牽起手:“好孩子,等久了嗎?都怪這老爺子一直磨磨蹭蹭的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