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3章突如其來
靈與肉快要分離開來的強烈眩暈中，盧米安又看到了仿佛沉睡在夜里的樹木，看到了深黑色的巨石……
他終于摘掉了鼻梁上的茶色眼鏡，身體略微弓起，以緩解身體的不適。
即使是“苦修士”，也沒法使用“窺秘眼鏡”太久。
當(dāng)然，這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安全。
經(jīng)過這次“窺探”，盧米安確認了兩件事情：
一，“西索”這棟房屋的地底確實有特殊，但那更像是一種偏虛幻的象征，而非實際存在的事物，它表明的是這里曾經(jīng)遭受過某種污染或影響，最嚴重之處在對應(yīng)的地底；
二，這種影響是和原始叢林深處那塊黑色巨石聯(lián)系在一起的。
“怎么樣？”臉上涂著白色油彩的麥斯洛開口問道。
盧米安將“窺秘眼鏡”塞回了“旅者的行囊”內(nèi)，笑了笑道：
“我‘看見’這里的異常來源于原始叢林深處的一塊黑色巨石，你們曾經(jīng)見過或者聽說過那塊黑色巨石嗎？”
略顯蒼白的雷亞薩和黑發(fā)披到肩膀的麥斯洛同時搖頭，表示沒有。
盧米安沒急著做今晚預(yù)定的第二件事情，他看了眼穿著薄正裝，似乎是因蒂斯和西拜朗混血兒的雷亞薩，狀似隨意地說道：
“我以為隨著你的到來，蒂扎莫鎮(zhèn)某些人會逐漸撤離，到派洛斯港暫住一段時間的。
“你知道的，三天內(nèi)，‘夢節(jié)’應(yīng)該就會開始?！?/p>
雷亞薩平靜說道：
“根據(jù)我的經(jīng)驗，除了最近兩周才抵達蒂扎莫鎮(zhèn)的人，其他最好都不要離開這里，前往別的地方，以防止異常出現(xiàn)擴散。
“等‘夢節(jié)’結(jié)束，那個原始部落又一次發(fā)動襲擊的時候再考慮?！?/p>
很規(guī)范的處理流程……我還以為你們會顧忌因蒂斯、費內(nèi)波特等北大陸國家的看法，讓有相應(yīng)國籍的人提前撤離，并保護起來，比如，城外那些種植園的主人和他們的家屬……嗯，這應(yīng)該也是因為“夢節(jié)”之前從未表現(xiàn)出直接的危害性，只是讓部分鎮(zhèn)民出現(xiàn)癔癥，并引來了叢林內(nèi)那個原始部落的襲擊，前面的情況靠簡單的彌撒就可以解決，后面的問題是可以防備和抵抗的……盧米安大致把握到了奎拉里爾將軍和巡查隊高層的心態(tài)：
既然不會有什么大事，那就假裝沒有“夢節(jié)”，只是告訴身在當(dāng)?shù)氐墓俜椒欠舱咛岣呔?，防備意外，并期待“愚者”教會能夠解決隱患！
真要多做點什么，說不定反倒引爆炸藥桶，讓問題真正變得嚴重。
聊完這些，盧米安從“窺秘眼鏡”帶來的不適里緩了過來，拿出那個造型獨特的“真實之眼”，將它戴向臉前。
看到由泛白肉塊、暗色血管組成般的耳罩和鏡腳，看到透明紫管糾纏而成的、帶著少許血色的鏡片，五官還算清爽的南大陸人麥斯洛眼皮跳了一下。
路易.貝里究竟有多少眼鏡？
而且，這每一副都是神奇物品！
將只有一個鏡片的“真實之眼”戴好后，盧米安環(huán)顧起四周，想要看到真實。
伴隨著這樣的行為，他的耳畔逐漸有聲音響起，變得嘈雜。
那每一個音符每一個單詞都似乎變成了實體，瘋狂地涌入了盧米安的大腦。
這讓他有一種腦袋就像氣球，正在快速膨脹的感覺。
而氣球要是無止境地膨脹下去，只會有一個結(jié)局：
砰的炸開！
盧米安一邊扶住耳罩，隨時準備著將“真實之眼”取下，一邊抓緊時間，審視起“西索”這棟房屋。
他覺得，在“夢節(jié)”開始前，在沒進入特殊夢境時，冒險窺探這棟房屋的情況，比在夢境里使用“真實之眼”和“窺秘眼鏡”更為安全。
透過偏紫色的鏡片，盧米安沒發(fā)現(xiàn)更多的真實，一切都和肉眼所見差不多，只是夜色似乎更深更黑了一點。
不再猶豫，眼睛開始凸出、血管浮現(xiàn)于體表的他猛地摘掉了“真實之眼”，耳朵內(nèi)回蕩起略顯尖利的爆鳴聲。
呼，呼……盧米安喘起了粗氣，腦海亂糟糟的一片，被各種奇怪的知識填滿，根本無法思考。
這個時候，即使有人偷襲他，他也沒法迅速做出反應(yīng)。
過了十幾秒鐘，盧米安才終于找回了思考的能力，本能整理起強制灌入自己腦海的那些知識：
“說話的藝術(shù)……
“如何培育優(yōu)良的小麥種子……
“罐裝技術(shù)……
“怎么烤出一份外焦里嫩的豬肉……
“用音樂安撫母豬的情緒……
“《夜之啟示錄》……
“《名人最愛的姿勢——那些情婦們的回憶》
“……”
這都是什么啊，就沒點有用的知識嗎？以前奧蘿爾雖然備受“隱匿賢者”灌輸知識的折磨，但好歹能撿到一些有價值的神秘學(xué)知識，呃，她是不是也受到了類似知識的污染，所以寫的書里，平時嘴巴上，總是表現(xiàn)得理論知識豐富……盧米安揉著依舊發(fā)脹的腦袋，對雷亞薩和麥斯洛道：
“我要去叢林邊緣轉(zhuǎn)一圈，你們要跟著嗎？”
雷亞薩點了下頭，吝嗇于說話，麥斯洛則用走向樓梯的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(tài)度。
如果是加繆在這里，肯定會苦笑著說“我還有選擇嗎”……盧米安腹誹了一句，出了“西索”這棟房屋，來到街上，往蒂扎莫鎮(zhèn)靠原始叢林那側(cè)走去。
通過路口抵達另外一條街后，盧米安看見一輛四輪四座的馬車停在了布里烏旅館的門口。
一名侍者和一名女仆提著行李，跟隨一男一女下了馬車，走向旅館。
那男性穿著深灰色的正裝，戴著頂半高絲綢禮帽，膚色像是北大陸人，側(cè)臉輪廓分明，眼睛是較深的那種綠色，女性套著便于行動的淺色長裙，戴著鑲嵌珍珠的羽毛帽子，二十七八歲的樣子，皮膚細膩有光澤，即使只能看到側(cè)面，也會讓人覺得應(yīng)該是一個美人。
盧米安收回視線，望向雷亞薩和麥斯洛：
“現(xiàn)在是周末嗎？”
“不是。”麥斯洛明白路易.貝里想問的是什么，簡單解釋道，“紳士小姐們不是只有周末才有空到蒂扎莫鎮(zhèn)來狩獵?！?/p>
盧米安轉(zhuǎn)而對雷亞薩道：
“你們沒封鎖這個區(qū)域？”
“那會引起恐慌?！崩讈喫_簡單回答道。
盧米安沒再多說什么，通過布里烏旅館，一步步走到了鎮(zhèn)外，進入了原始叢林。
他沿著夢境中已然熟悉的道路，不斷地深入著。
終于，他來到了各種夢境片段交疊在一起的那處混亂地帶對應(yīng)的現(xiàn)實區(qū)域。
這里普普通通，和周圍沒什么顯著區(qū)別。
盧米安找了一株棕櫚樹，靠坐了下來，并對雷亞薩和麥斯洛道：
“你們幫我看著周圍，我要在這里睡一覺。”
他想試一下在更接近異常源頭的地方睡著會發(fā)生什么事情，是否也能進入那個特殊的夢境，以什么樣的狀態(tài)。
得到兩位巡查隊成員肯定的答復(fù)后，盧米安閉上了眼睛，嘗試起冥想。
不知什么時候，他睡了過去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他醒了過來。
看清楚雷亞薩和麥斯洛的身影后，盧米安翻身站起，思索著點了下頭：
“這里也不行……只有‘西索’那棟房屋可以？
“或者，找到那塊黑色巨石，在它附近睡一下？”
盧米安將目光投向了黑幽幽的叢林深處，斟酌了幾秒，對雷亞薩和麥斯洛道：
“回去吧。”
三人很快回到了蒂扎莫鎮(zhèn)。
此時已是深夜，街上無人行走，兩側(cè)房屋內(nèi)也沒有燈火和聲音傳出，只偶爾能聽到建筑底層那些牲畜發(fā)出響鼻聲，這愈發(fā)襯托得黑暗寂靜，正如同黯淡的紅月光芒襯托得黑暗愈發(fā)幽深一樣。
這樣的黑夜里，這一棟棟與北大陸建筑有截然不同風(fēng)格的房屋間，盧米安踩著夯土道路，往位于這條街道深處的布里烏旅館走去，雷亞薩和麥斯洛安靜地跟在后面。
忽然，盧米安腦袋恍惚了一下，視線短暫模糊又變得清晰。
這是……他瞳孔放大，本能地打量起前方和兩側(cè)，沒發(fā)現(xiàn)有什么異常。
就在這時，斜前方一棟底層空著的房屋內(nèi)，昏黃的燭光亮了起來，從第三層的某個房間里映出。
緊接著，這條街道，整個蒂扎莫鎮(zhèn)，一面又一面玻璃窗被燃燒的燭火照亮了。
……
瑞雅一覺醒來，發(fā)現(xiàn)天已經(jīng)全黑，但許多房屋內(nèi)的燭火還沒有熄滅。
這代表時間還不算晚。
瑞雅懶洋洋的，不想自己弄吃的，背負上獵弓和箭矢，出了房間，從側(cè)面離開警察總局，走向就在附近的布尼亞咖啡館。
街上幾乎沒人行走，和平常的夜晚一樣。
瑞雅看了眼還擺在街邊的桌椅，來到料理臺前，用都坦語對低頭忙碌著的老板兼服務(wù)生布尼亞道：
“一杯科薩，一塊夾牛肉的玉米卷餅?！?/p>
布尼亞停止了洗杯子的舉動，抬起了腦袋。
黑發(fā)天然微卷，很有混血兒感覺的他看著瑞雅，露出了一個明顯的、奇異的、讓瑞雅莫名不安的笑容。
瑞雅對布尼亞很了解，知道這是一個靦腆、善良、不善于和女性交流的成年男子，平時從來沒有像現(xiàn)在這么笑過。
布尼亞凝視著瑞雅，嗓音低沉地笑道：
“你的胸真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