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予安記得,這是晏舒望第二次連名帶姓的喊自己。
南方人少有普通話特別標(biāo)準(zhǔn)的,或多或少總會帶上些蘇南口音,聽著軟和,但晏舒望不是。
他喊鄭予安名字的腔調(diào),仿佛把字含在了舌尖上,滾過一遍后,再一粒一粒吐出來。
章晉看不出他們之間的來來往往,他得了好酒,自然喝酒最大。精釀都是小瓶,沒什么講究對瓶吹也行。
鄭予安便干脆沒要杯子,湊著瓶口一點點啜著。
世濤的口味濃郁復(fù)雜,帶著點經(jīng)典黑啤嗆人的苦,酒花豐盈,香而密實。
晏舒望邊喝邊耐心聽著章晉夸這酒有多好,后者的酒量是真的爛,半瓶不到明顯已經(jīng)上頭,說話都開始糊里糊涂起來。
男人喝醉了,基本就干三件事,睡覺抱馬桶憶往昔,睡覺抱馬桶條件不允許,章晉自然只能憶往昔了。
“小鄭啊?!闭聲x醉了也不敢跟晏舒望勾肩搭背,只能一手攬過鄭予安的肩膀,“我還記得你在對公柜臺的時候,那個嫩的喲,我來做賬——你還記得嗎?當(dāng)時我還沒結(jié)婚呢,你沖我一笑,嘖嘖,靦腆!”
鄭予安失笑道:“哥你才來過幾次,基本都是燕姐來的?!?/p>
章晉不服氣:“誰說的,我去過不少次呢,柜臺忙,你都沒功夫招呼我們,為了不影響你工作,我們待個幾分鐘就走了?!?/p>
鄭予安隱約覺得古怪,重復(fù)問了一遍:“你們?”
章晉一拍腦門:“看我這記性,當(dāng)年咱們WEGO還是個破作坊,好幾次晏總都是親自去你們行入賬的,你還記得么?”
“……”鄭予安是真的完全不記得了。
這其實不能怪他,銀行柜員先不說隔著一層玻璃,對公的每天傳票就要做上千張,鮮少有抬頭的機會,每家公司的財務(wù)基本都那幾個時段來入賬,全是流水操作,用不著多寒暄交流,這兒拖點時間,后頭有人就會崔,軋賬是有時限的,拖了就得晚一天,那可是闖大禍。
鄭予安算是記憶力好的,經(jīng)手流水WEGO這么多年來指數(shù)最高且增長穩(wěn)定,再加羅燕為人熱情,“謝謝”“你好”常掛嘴邊,鄭予安才對她印象不錯。
“晏總那時候還不是長發(fā)呢。”章晉想了想,給他找理由,“你沒認出來也正常。”
晏舒望在一旁慢條斯理地喝酒,似乎并無所謂章晉編排些他什么。
鄭予安有些沒忍住,問他:“你之前見過我?”
晏舒望的眼神在他臉上多停了幾秒,他瞇著眼似乎在回憶,半晌才搖了搖頭:“不記得了。”
鄭予安也覺得不靠譜,七八年前的事情了,生活又不是小說,還真玩暗戀這套。
“那我魅力還挺大的?!编嵱璋残χ猿暗?。
晏舒望仰起脖子喝酒,他的喉結(jié)上下劃了劃,嘴唇沾了些酒漬,在燈光下盈盈潤潤。
鄭予安覺得他似乎笑了一下。
“你想什么呢?”晏舒望問,“覺得我對你一見鐘情,還是暗戀成真?”
鄭予安眨了眨眼,他跟被敲了一棒似的,有些清醒。
晏舒望舉著瓶子,輕輕撞了撞他的瓶身,促狹道:“鄭予安,你太篤定了些?!?/p>
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的道理,鄭予安覺得自己這次不是濕鞋這么簡單,而是差點翻了船。
他這是得意忘形,都忘了兩個圈子的規(guī)矩,安代說過晏舒望沒找過圈外的人,他居然還覺得自己是那個特例。
他憑什么是那個特例?鄭予安模糊地想,羞恥自愧這類情緒既飽滿又酸楚,精釀的干澀被無限放大,落入胃里,竟然隱隱有燒起來的趨勢,鄭予安摸不透在單層情緒背面那更大的空虛和失落感。
酒精讓他有些反胃,但又不得不做出得體的回應(yīng)。
“我這是自作多情了?!编嵱璋擦嘀孔樱辉趺春靡馑嫉匦Φ?,“晏總不要介意?!?/p>
晏舒望盯著他的表情,可惜最后沒看出什么破綻來,于是有些興意闌珊地撥了撥耳邊的發(fā)。
他懶洋洋“嗯”了一聲,又突然問:“你怎么不交女朋友了?”
鄭予安愣了下,過了一會兒,才遲鈍道:“感情這種事情……總不能隨隨便便吧?!?/p>
晏舒望:“你沒需求?”
鄭予安沒反應(yīng)過來:“需求什么?”
晏舒望曖昧地一挑眉,他又喝了口酒,舌尖若有似無地舔過玻璃制的瓶口,聲音低啞而蠱惑:“上床、做愛,隨便什么?!?/p>
他看著鄭予安問道,“你不想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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